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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篇一:〈夜燈之下〉
    傅生總在凌晨來,像是怕被白天的光線看見。    那晚是十一點五十七分,門鈴響了三聲,和過去一樣簡短乾脆。典諺沒問一句話,只是轉身讓開門,他知道傅生不喜歡擁抱,也不喜歡「你吃了沒」這種客套的溫情。    兩人坐在沙發上,各自喝著啤酒,一句話沒說。電視播著靜音新聞,典諺的眼角撇見傅生下巴的鬍渣,那細密到幾乎像塵,那讓他想舔舔看,會不會像舔灰燼。    傅生忽然說:「我今天看到你男朋友。」    「嗯?」    「在書展,他一個人坐在台上談情色寫作。我以為他會寫你,但他沒提任何名字。」傅生轉頭看他,眼裡沒怒氣,只有嘲諷,「他還真懂什麼叫匿名。」    典諺沒回答,他拉過傅生的手,掌心一整片冰。    「你冷?」    「沒有,我熱。」傅生把啤酒罐放下,吻了上來,唇舌帶著啤酒的苦澀與氣泡的躁意,像是預謀已久的一場鬥爭。    衣服很快就被剝下,他們像兩塊尋找出口的肌rou,在彼此身上摩擦、掙扎、撞擊。傅生把典諺壓在沙發上,咬他的肩膀、鎖骨、上胸……,一口接一口,彷彿想要烙印一個沒人看得見的名字。    「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什麼樣子?」傅生問,手指已經探進典諺身體裡。    「嗯?」典諺喘息,手抓緊沙發邊緣。    「當你被幹的時候,你看起來特別像在祈禱。」    「去你媽的。」    傅生笑了,聲音輕得像某種侮辱也像情話。    典諺沒說話,他只是翻身把傅生壓在下方,用力到幾近失控。兩人呼吸交纏,汗水混著喘息聲,在夜燈下映出一張張模糊的臉。    他在傅生體內射精時,突然想到「我不是他的誰」,然後又馬上想到:「那又怎樣?」    他吻傅生,緊緊地,像是在親一個失控的自己。    做愛結束後,兩人並排躺著,沙發太窄,傅生的腳懸在外面。    「你知道你男朋友是怎麼形容做愛的嗎?」傅生望著天花板。    「怎麼說?」    「他說那是對身體的『筆記』。」    典諺轉過頭看他,眼神像沒睡飽的狼,「所以你也在寫我?」    傅生微微一笑,「我沒那麼文藝,我只想記得你身體裡的溫度。」    他們沒有擁抱,只是各自沉默地裸著躺著,夜燈照著兩人額頭的微汗,類似某種沒有語言的記錄。    傅生的呼吸平穩下來後,屋內陷入一種近乎宗教般的靜默。    那燈還亮著,像是他們之間唯一不會退縮的目光。典諺轉頭看著傅生的側臉,那輪廓總讓他想起一些拋棄過他的人──冷靜、清晰、堅定。    像刀,不像手。    「你還會回他那裡嗎?」傅生忽然問,眼睛沒轉過來,語氣卻像刀子從枕下抽出來。    「他不問我去哪,我就當自己沒離開過。」典諺說。    傅生沉默了一會,然後咧嘴笑了,像是剛聽見某種失敗的謊言,但又懶得拆穿。    「你真他媽的厲害,連逃避都能說得這麼像寫詩。」    典諺不語,他知道傅生不是在質問,而是在證明。他早已習慣不把問題丟給答案,或是正面回應,而是用行為去設計悖論。    他坐起身,赤裸地走向窗邊,玻璃上映出他的身體:rou但結實,像某種被打磨過的容器。    他望著夜裡的城市,那些光點像是許多沒完成的高潮,遠遠閃爍著,從不真正照進人心。    「你有時候很像鬼。」傅生的聲音從沙發後傳來。    「甚麼意思?」    「看起來有體溫,但其實一直在飄。」    「那你是什麼?」    「我是你那一晚沒叫出來的名字。」    典諺轉過身,望著傅生那還未完全平息的胸口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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